天然的坡地和湿润的气候，让人感觉到苎麻简直是为四川省大竹县量身定做的植物。苎麻在大竹县的历史也曾经非常辉煌，“三个石头一口锅，打一打，搓一搓，一年能挣一万多。”这首民谣反映的是上个世纪80年代大竹县苎麻生产的盛况。 时至今日，农民种苎麻的效益已经明显下降。在国际市场没有放开棉纺纱线配额以前，农民种植的原麻的价格可以卖到14元/公斤，而现在农民手中的苎麻只能卖到6元/公斤。据专业人士测算，苎麻纱线下降后，和麻纱纺织企业相比，麻农实际上承受了更多的经济损失。 与此同时，苎麻纺织企业也经历了痛苦的过程。2006年底，四川的环保整治活动开始，大竹县的几十家企业几乎全部被关停。苎麻脱胶废水的化学需氧量（简称COD）达到每升1万多毫克，与国家规定的污水一级排放标准相差甚远。专家认为，达标需要修建一个先进的污水处理系统，企业需要投入一笔数目庞大的资金。有些企业退缩了，而另外少数的企业则坚持下来。据大竹县经贸委主任温志荣介绍，目前大竹县工商登记在册的苎麻企业由以前的20余家只剩下6家，并且这6家还没有全部开工生产。麻农：舍不得丢的产业 其他农产品不断涨价，苎麻价格却在不断下降，但是大竹县的农民苎麻种植热情似乎并未减少。据大竹县苎麻技术推广站的负责人介绍，2008年，大竹县的苎麻种植面积为28万亩，与高峰时期的33.5万亩相比，种植面积有一定的下降。中国麻纺行业协会苎麻专业委员会主任成雄伟认为，大竹县的苎麻种植面积保持地较为理想，其主要原因一是大竹是我国的优质苎麻原料基地，二是大竹的苎麻种植全部是在坡耕闲地。在另一个苎麻主产区湖南省，苎麻种植面积下降幅度则非常大。2007年，湖南苎麻种植面积为80万亩，而2008年湖南苎麻种植面积则下降到60万亩。 苎麻种植比较效益的下降为什么没有导致大竹县种植面积的急剧减少呢？温志荣认为，作为劳务输出大县，四川大竹县的留守劳动力多为老人和孩子。坡地上种植苎麻，比种植其他经济作物，劳动量相对要小，刮制苎麻更是属于老人孩子都可以做的零工活儿。即使苎麻价格下降，当地的农民依然保持着种植苎麻的习惯。 说大竹的苎麻好，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大竹麻农的手工刮制技术好。刮制苎麻是当地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大竹农民现在仍然不停地对刮制技术进行改进。在当地，如果苎麻刮制非常干净的话，可以用作夏布，每公斤会多卖2元钱左右。这是促进当地苎麻刮制水平提高的重要原因。 “头麻见秧，二麻见糠，三麻见霜。”四川地区的苎麻种植谚语反映了它一年种植三季的情况。虽然不是苎麻收获的季节，记者却在大竹县最好的苎麻产区石河镇看到一位农民背着一竹筐苎麻卖给当地的收购站。“苎麻本身抗病虫害，农民刮制好的麻可以存放一段时间，他们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背上一筐卖给收购站。”当地人如此向记者解释。记者感受到：如此贴心的产业，农民舍不得丢。麻企：企业的自我救赎 目前，大竹县登记在册的苎麻纺织企业共有6家，实际运营状况最好的企业为四川玉竹麻业有限公司。事实上，四川玉竹麻业有限公司在前些年的表现并不突出，在大竹县政府扶持行业里的龙头企业时，选择的是当地的另外一家企业。但是，现在玉竹麻业是当地最有潜力的苎麻企业。 事情还要从2006年底说起。当时，四川环保部门加大了污水治理力度。由于苎麻脱胶污染严重，一夜之间，四川省几乎关停了所有的苎麻纺织企业。11月7日，四川玉竹麻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小祝清楚地记着这个日子，四川玉竹麻业有限公司在这天被关停。 是坚守行业，还是另谋出路？原国有大型苎麻纺织企业技术总工出身的张小祝最终选择了坚守。他明白，如果坚守，就必须符合国家环保标准。张小祝决定修建符合国家环保标准的苎麻污水处理系统。苎麻脱胶废水的COD含量每升高达1万多毫克，将它处理成国家规定的COD含量低于100mg/l，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修建之前，张小祝请专家做了预算，预算资金为600万元，他觉得可以承受，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花掉了1000多万元。 “发生了各种事前无法预料的事情，修建污水处理厂几乎花掉了我所有的资金，中途停下来，前面的花费白白浪费，完全修好后，企业的正常运转出现困难。”张小祝回想起自己在进退两难的日子里，曾经彻夜难眠。 污水处理厂修建好了，张小祝开始跑银行，吃了很多闭门羹。这其实很容易理解。在很多地区，为了最大程度的实现银行资金的有效流动，原则上一个行业只将资金贷给一家龙头企业。大竹县已经扶持了一家苎麻企业，多年来投入了很多资金，建成了从麻条到麻布的生产线，运作效益却并非如人们想象中那样好。 幸运的是，张小祝最终用实际行动感动了大竹农业发展银行，他们经过考察和讨论，最终同意抵押贷款。现在，四川玉竹麻业有限公司步入了正常的发展轨道。 在经济危机的背景下，四川玉竹麻业有限公司依靠技术创新，每吨麻条的价格却比同行高出1万多元。它运用大竹县所产的优质苎麻生产出高质量的4号麻条（据了解，在国内只有极少的企业具备产业化生产该麻条的能力）；更为可贵的是，它所建设的先进的污水处理设备，处理的污水可以达到国家一级排放标准。 四川玉竹麻业有限公司是苎麻产业的一个奇迹。麻农们也许没有感觉到它的发展对于当地产业的意义。我们仔细分析会发现，如果当地没有一家这样的企业，苎麻产业将面临十分危险的情况。 大竹县所产的优质苎麻不仅供给大竹县的企业，他们也供给周围的企业，甚至还有可能被运送到湖南、浙江等地制作麻条。“如果我们本地的企业全部都倒闭了，大竹的苎麻产业链就断了，就不能保证其他企业不压低苎麻的价格，让麻农损失更多。”张小祝说。